2019年2月8日星期五

從《盲打誤撞》、《兩生花》和《紅》看多重生命

從《盲打誤撞》、《兩生花》和《紅》看多重生命

在幾套奇斯洛夫斯基的電影中,可以看出奇氏對多重生命這個主題的喜愛。例如《盲打誤撞》的一段人生三重選擇,《兩生花》的兩地兩段相似人生,《紅》不同年齡經歷相同的兩個人,甚至在《第六戒》男跟蹤女,之後女跟蹤男,身份互換,經歷對方的經歷,也算是一種多重生命。多重生命指的是一人或多人經歷相似,彷如有多於一次的生命。本文將集中討論《紅》和《兩生花》和《盲打誤撞》的多重生命。

在這三部電影中,奇氏如何表達當中的多重生命呢?

在《盲打誤撞》中,多重生命展現在男主角身上。男主角彷彿像有三次機會,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拖着他的行李趕相同的火車,甚至連路人也一樣。這三次機會最大的差別是延續的命運截然不同。但是這三個不同的經歷,最終卻導向相同的結局,男主角三次都是到機場,目的都是離開他原本身處的地方。

男主角三次趕同一班火車,三次畫面上的鏡頭大小、角度完全相同,只有路人有微小的動作差異。同時三次背景上放着的配樂也是相同。

無論在劇情上,畫面上,音樂上,都展現着生命的多重性。

在《兩生花》中,多重生命展現在波蘭和法國的女主角中。兩個女主角不論是樣貌,家庭背景,天份,志向,小習慣都相同,甚至遇到的路人和相關的房號都一樣。

波蘭女主角在唱歌時手指纏向一條綁在樂譜上的繩,法國女主角則由信件中收到同樣的繩。其中一幕,法國女主角把鞋帶放在一幅心電圖上,這一幕讓人不自覺將鞋帶和心電圖的曲線作連繫,鞋帶正代表已死波蘭女主角還有一部份仍在存,這或者就是一直讓法國女主角有預感的靈魂,而鞋帶這繩線狀物正正象微兩位女主角的聯繫,兩重生命的聯繫。除了這個象徵以外,奇氏在畫面上也有呈現這種多重生命。兩位女主角帶着一個膠球,在波蘭的故事線有一個膠球的近鏡,膠球內正顯示膠球外景觀的倒象,在法國的故事線有一個同樣的倒象鏡頭,相信這正反映兩個角色,兩重生命,既相似又不同。在畫面的上兩條故事有着一重黃色,而在法國的女主角在夜晚接到電話切入燈光和紅色影像,午睡時鏡子裏的影像是紅色,這另一種顏色反映波蘭女主角這另一重生命。電影最後,操偶師照着法國女主角造了兩個人偶,設計好的劇情亦是和本片的劇情呼應,有兩個同樣的女主角,這裏也能反映多重生命。

在《紅》中展示多重生命的是年老法官和年輕法官。兩人有很多相的地方。兩人都有養狗,年輕法官經當帶着狗出門,年老法官的狗則被女主角的車撞到。年老法官和年輕法官兩人都經歷過法律考試,而兩人的題目都是參考書掉在地上碰巧翻出來那一頁的內容。兩人都有一個愛人,那個愛人都各自背叛了他們。兩人都決定跟蹤這個背叛他們的愛人,而最終他們的愛人都是因意外死去,之後兩人都遇上女主角,只是時間不一樣,一個在年輕的時候,一個在年老的時候。

在這三部電影中,多重生命有什麼意義呢?

這三套電影展示多重新命的方式不一樣,但三者的角色都具有多重生命。言而雖然三套電影的角色有多重性、相似性,但最後角色的結果和其另一重生命都有着大大不同的結局。以下逐套電影詳細說明。

在《盲打誤撞》中,男主角三次追火車的不同結果,導致他後來相異的人生。一次加入執政黨,一次加入革命黨,還有一次則是兩者都沒加入。三次經歷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取態和路徑也完全不同。雖然三次的結局都發生在機場,但事實上三次的結局都不一樣,一次上不到飛機,一次自己選擇離開機場,一次乘上一架最終爆炸了的飛機。

在《兩生花》中,波蘭的女主角在唱歌劇的時候死去。法國的女主角則選擇沒有唱歌劇,轉而到小學教音樂。在《奇士勞斯基的電影藝術――命運與機遇的變奏》第五章中提到《兩生花》的波蘭名翻譯成中文的話是「魏若妮卡的雙重生活」1,魏若妮卡是波蘭女主角的名字。這顯示波蘭女主角藉着法國女主角獲得另一重生活,另一重的生命、人生。

在《紅》中,年老法官遇上了女主角後,放棄了竊聽,重歸正途,價值觀改變,人也相對電影開始平凡近人很多。雖然故事沒有說明,年輕法官遇上女主角之後有何改變,但和他經歷異常相似的年老法官,因為遇到女主角改變了之後的人生得到很大的改變,推論有相同經歷的年輕法官都會有所改變。而年輕法官和年老法官的年齡差很多,年輕法官還有很長的人生,相信他的人生會和年老法官的人生截然不一樣。

在三套電影中,多重生命都受影響,而改變部份角色的人生,但影響多重人生的東西在三套電影卻各有不同。

在《盲打誤撞》,男主角三次經歷各有不同是某個程度上因為有不同的政治取態,一次進共產黨,一次進反對黨,一次不涉足政治。在大體劇情上來說,政治大環境和他個人選擇影響的生命。但其實仔細一點看,看看這三重生命的分歧點,趕火車這一幕。男主角每一次都會撞到一個女人,每一次都會看到一個喝酒的男人,每次都會在近鏡見到男主角把手伸前,盡力想握住火車的扶手,每次都會看到警察。近鏡展示男主角盡力想握住火車的扶手,顯示他的努力、他的選擇,但更加影響他趕不趕上火車,可能只是和那個喝酒那個男人有沒有碰撞。男主角第一次沒有撞到喝酒的男人,第二次有輕輕一撞,第三次是撞個滿懷,就是這一撞影響到男主角上不到火車。若果上不到火車,男主角和警察的互動也大大影響他之後的人生,第二次男主角趕不上火車,憤怒地打了警察一下,第三次則沒有動手。這顯示影響人生的除了大環境和自己的選擇,還有他人。

在《兩生花》中,影響法國女主角,是一種預感。這個預感,很可能來自波蘭女主角的靈魂。這種預感影響着法國女主角重大的決定――放棄唱歌劇。這種預感相信來自已經死去的波蘭女主角。

在《紅》中,影響年輕法官和年老法官的是女主角。但一開始女主角並不認識兩人,他們的相遇要歸咎命運。女主角是因為撞倒老法官的狗才會和老法官遇上,在女主角撞倒狗之前車中的收音機發出奇怪的聲音,相信正是對命運的揭示。女主角遇上年輕法官之前,一直和他擦身而過,到最後船難才遇。在船難後,電視上報導女主角獲救的畫面和之前女涉角拍攝的海報照衣着、神情和角度都近乎相同,顯示這是命中注定。

奇氏表達三套電影的多重生命有差別。這和作者的想法漸變有關。作者藉多重生命探討人生,其中影響人生的事物是他尤其關注的地方。在展示多重生命的形式上,《盲打誤撞》用的是一人三條生命,《兩生花》是兩人分享一條生命,《紅》是兩人兩條生命。《盲打誤撞》影響生命的是大環境(政治)和個人選擇,《兩生花》的是神秘力量(靈魂),《紅》是神秘力量(命運)和他人。當然《盲打誤撞》提到他人的影響,但實際上佔的篇幅不大。

奇氏這樣說過:「我相信在人之上,還有些什麼在看顧着、安排着,是什麼?我不知道。」2在這三部不同時期所拍的電影中展現的多重生命,正正反映奇氏對人生的看法。他覺得影響人生的東西,由大環境(政治)和個人選擇(《盲打誤撞》),轉向有型神秘力量(靈魂)(《兩生花》),再轉到無型神秘力量(命運)與他人(《紅》)。

總結,奇氏的電影中展現的多重生命,顯示他對人生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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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奇士勞斯基的電影藝術:命運與機遇的變奏》馬瑞克.哈爾托夫 著,文林譯,時周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1,178頁

2《奇斯洛夫斯基 = Kieslowski》 ,楊秀慧編輯,百老匯電影中心,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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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電影大師研究(三年級上學期)

老師評語:
1)有不錯的切入點,如能憑着多重生命的不同,來組織出奇氏對生命的看法及其變化的話,會有更集的結論及深化的分析。

2)而且很值得把題目更深化到生命的未知可能性、相似或取代,有別於本來奇氏的命運觀。

分數: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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