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套《小城之春》的社會性比較

兩套《小城之春》的社會性比較

有學者謂：「田壯壯的《小城之春》（ 2002 ）仍不及費穆的《小城之春》（ 1948 ）好。」正如梁天賜在網上節目《巴西咖啡室》提過田壯壯的《小城之春》和費穆的《小城之春》是不同的作品。如果說費穆的《小城之春》是一個以情慾故事為喻體包裹着訴說中國當代情況的電影，田壯壯的《小城之春》則是一個單純一個情慾故事。單從兩者的背後的喻意，田壯壯的《小城之春》已經不及費穆的。除此以為，費穆的《小城之春》在電影美學上亦略勝田壯壯的一籌。

在電影美學上，費穆的《小城之春》結合了中國美學的含蓄美，但田壯壯的卻是直白的。相比之下田壯壯的《小城之春》缺乏了那種細膩和餘韻。舉幾個例子：玉紋四次進入志忱所在的房間;玉紋和志忱幾次牽手;玉紋最後一次進志忱房間之前的獨白。

不論在田壯壯還是費穆的《小城之春》同樣有玉紋四次進入志忱的房間這一節。田壯壯的表達是單純的拍着玉紋走進志忱的房間;但費穆則不一樣，有三次拍玉紋走進志忱的房間，是由玉紋的腳出發。拍着玉紋沿着屋中小徑，走向志忱的房間。沒有拍到玉紋的臉，只是拍着一雙腳用怎樣的步幅、怎樣的節奏向房間邁進。觀眾沒有看見玉紋的表情，也聽不見玉紋內心的獨白，但光是憑着玉紋怎樣走，觀眾就輕而易舉理解到玉紋內心的感受，抱着怎麼樣的情感走向志忱的房間，對舊情人抱着什麼感情。第一次是忐忑、尷尬的;第二次是急不及待的;第四次是期待的。

同樣，故事中玉紋和志忱在費穆的《小城之春》裏，幾度碰到手或牽手。費穆以玉紋和志忱的幾次牽手顯示他們關係發展到什麼地步。例如他們第一次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手，大家馬上縮手，其實甚至不用看他們的表情也知道雙方都很是尷尬。相反，田壯壯則用上一支蠟燭作為分隔。兩者單在這點已經可以分高下。其次，在全家出外遊玩，城牆上走的時間候，費穆安排了玉紋和志忱在禮言和戴秀身後偷偷地牽一下手，這裏展現給觀眾玉紋和志忱兩人關係已發展到什麼地步，但卻又只在禮言和戴秀身後牽一下，表達玉紋和志忱要背地裏發展這段關係。這一個四人鏡頭，短短一個牽手動作，表達以上的意思。田壯壯則用了城牆下坡牽手，但這一段志忱既有牽玉紋，也有牽戴秀，而且牽玉紋的手時間沒有特別長，甚至牽的方式沒什麼情侶或愛意的味道，表達不到玉紋和志忱的發展。

在費穆的《小城之春》裏，玉紋最後一次走進志忱的房間前有一段獨白。「既像喝醉，也像作夢。這時候月亮升得高高的。微微有點風。」後兩句看似和劇情無關，但實際上後兩句是中國文字創作上的緣情寫景。用玉紋的獨白，以第一句作引入，第二、三句就緣情寫景表達玉紋愉快的心情，加上第二句說的和志忱對玉紋唱的歌曲《可愛的一朵玫瑰花》中其中一句歌詞「等那月兒升上來我懂你的琴弦」相呼應。到了田壯壯的版本，不僅這段精妙的獨白清失了，全部獨白都不見了。

在費穆的《小城之春》中有着這樣細膩而含蓄、婉轉的中國美學式表達，在田壯壯的《小城之春》是看不到的。

田壯壯的《小城之春》除了缺了費穆版本中的中國美學，在象徵上也比不上費穆的。

先講表面的象徵。在費穆的版本裏，玉紋多次進入志忱的房間，並有幾次的開燈、關燈和點蠟燭。在田壯壯的版本中，主要都和費穆的版本一樣（除了上面說過用蠟燭轉為分隔之用），但玉紋除了第一次進房間之外，她沒有點蠟燭，只有開了「檯頭燈」和關吊燈。在費穆的版本中，玉紋亮起火柴，想點燃蠟燭，但被志枕吹熄火光。在費穆的版本，燈是代表倫理架鎖，蠟燭代表情慾，火柴代表玉紋的慾望。在這一幕顯然代表玉紋的慾望被志忱吹熄、拒絕。在田壯壯的版本裏嘗試將上述的象微全部灌進同一事物――燈上，這樣對比顯得少了層次，也較混亂。另外，在費穆的版本中，最後戴秀碰到玉紋受傷的手，並問玉紋是不是和志忱好。這一節刻意安排戴秀碰到玉紋受傷的手，意思是觸到玉紋的痛處。在田壯壯的版本中，也有戴秀問玉紋是不是和志忱好的一幕，但只是單純安排玉紋更戴秀梳頭的時間問，缺少了那種觸到痛處的象徵。

另外，梁天賜在《巴西咖啡室》提到費穆的《小城之春》是說中國的大環境。他又提到在當中有幾個位置是刻意、有意思的。例如禮言坐在破爛的牆前，曾把磚疊起，嘗試重新把牆砌起來。梁天賜說禮言象徵中國傳統，玉紋象徵中國知識份子，戴秀象徵中國青年，志忱象徵西方思想。將兩者連結，就是中國傳統嘗試把被破壞的家重新修復，但失敗。還有一幕四人在河中撐船，禮言、玉紋、戴秀都是拿着槳，志忱是拿着舵的。可以理解為社會的推進由西方思想掌舵。在田壯壯的版本裏，禮言是坐在涼亭的，自然沒有疊磚砌牆;至於四人撐船的一幕，則全然由志忱劃漿。從這兩點可以看到田壯壯的版本沒有費穆版的隱藏喻意。

再者，開首說藥包之處也可以看出田壯壯版和費穆版的不同。兩者都是說照舊的那一帖藥。田壯壯的版本卻說藥包始終都缺了一種藥材。費穆版只是單純說這帖藥無用。田壯壯說的是玉紋和禮言之間缺了什麼;但費穆卻是說老的一套行不通、沒改善。從這點也可以看到田壯壯聚焦的是感情，而費穆還有說傳統文化。

此外，在意境上，田壯壯版不及費穆版。這一點可以在結尾看到。費穆的版本是玉紋和禮言走上城牆，視向城外，而這幕精妙之處在於鏡頭從來沒有拍過城牆之外，沒有人知道城外美麗與否，但在觀眾的想像那是美麗無比的。加上一開始玉紋一人走在城牆上，首尾呼應。雖然田壯壯版也有首尾呼應，但用上火車和城牆。和費穆的對比，沒有了兩夫妻面向新的明天、美麗卻又未知世界的美好意境。

以上由美學、象微、聚焦、意境對比，我同意「田壯壯的《小城之春》（ 2002 ）仍不及費穆的《小城之春》（ 1948 ）好。」

引用及參考資料：

巴西咖啡室EP12從《小城之春》看中西美學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TG5Aat_j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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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目：華語電影藝術與文化（二年級上學期）

老師評語：

1）引言的引題可以更清晰指出你要比較兩者的社會性。

2）三個論點都有組織及鋪排，分析也很好，希望可以在論文結構上多點整理，如每個論點都有小標題的運用，主題句點出該段落的重點及論點之間連接的過渡句。

3）XX（因為評語是手寫，我認不出什麼字，有點似總結二字）也應引言所點出的問題。

4）忽略了對田版本的理解。

內文）
第二段：以含蓄美表現不倫之情（應該是這樣，因為內文用符號配合表達）
分主題：第2、3、4、5段是含蓄美的表現；第6、7、8段是道德倫理枷鎖；第9、10、11段是國家歷史社會表現。

分數：A-

後記：
題目是現在加的，這樣某個程度其實也反映我寫的時候根本是當做題目的去寫（那時候根本不是很懂論文是什麼）。
說實話，分數意外地高，即使是分開每分功課算我拿過的A寥寥無幾（當然要算上A-，如果只算A根本不用算），但這個分數絕對受之有愧。
首先，老師評語的頭兩項，我寫的時候沒有這樣想。沒打算從社會性分析，我當時應該只是從美學和象徵分析，自然沒有三個論點。
另外，裏面有些細節是老師（改跟教應該不是同一個人）提過的。
評語第四項，說的沒錯，我的確對田版理解不足。
最後來說說《小城之春》，我當然是推薦費穆的版，另外，除了上面說到的細節，我非常着迷費穆版妹妹兩次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