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窗」

「眼睛是靈魂之窗」、「上帝關了一扇門，必會為你開另一扇窗」從小就聽到這些和窗有關的句子，但我從來不覺得窗有什麼重要。

前陣子去台灣旅行，因為遲訂酒店，也因為價錢的關係，訂了一家沒有窗的酒店房間。房間的格局有點像劏房，門口比一個人的肩膀闊多一點，一進門右邊有個小衣櫃，走前一步，右邊有個小書桌和椅子，再走前小半步就是橫放的床。要不是左邊有個尚算寬敞的廁所就真的算上一間劏房。

不知道是訂的時候沒寫還是只是我沒留意，我一進去才發現房間沒有窗，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從房間望到外面。我那時候心裏稍稍一沉，這才發現自己覺得窗是挺重要的。
那天我睡得不是很好，睡睡醒醒。半夜醒來，關上燈的房間黑壓壓一片，無法像平常在家一樣透過窗，看外面的天色判斷時間。漆黑一片，又大概從狹小的房間感受到壓迫感，我花了很多時間才能再度入睡。

之後的幾天因為朋友來到，換了另一家酒店。房間對比上一間大不少，重要是有兩塊小小的玻璃，外面的光可以透進來。一進房間，我就跟朋友說，這家比昨天的好很多。還大概說了一句：「有窗戶太好了。」

事後回想，才發現窗戶能給我一種莫名安心的感覺。這是為什麼呢？細想自己以前的情況。窗戶太普通了，而且因為習以為常，完全沒有覺得它到底有多重要。

其實平常在家都窩在自己房間，我的房間沒錯是有窗的，但是我長期用電腦（耍廢），而電腦又對着窗，因為會背光看不清屏幕，所以窗簾長期都擋在窗前。窗簾頗厚，只有很少光能透進來。我亦因為懶和覺得沒大分別而沒有開窗。我以為這樣是不是就有窗如同無窗呢，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大概是因為從窗簾會透到陽光，從縫隙間也能看到外面。至少在家裏睡覺半夜醒來，我能從窗簾的間隙看到外面的天色，能夠猜想時間。甚或只要走幾步，到客廳就有另一扇沒有拉上窗簾的窗，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世界。

你可能會說在家裏會安心沒壓迫不是很正常嗎，和窗戶沒關係吧。事實上我在家也有感受過壓迫。我睡「碌架床」的「下格」，平常沒有掛蚊帳（如果有掛另一天早上會拆下來）。夏天還未熱得要開冷氣的時候，不時我會被蚊子叮得睡得不好。父母在另一天早上聽見我抱怨被蚊叮就會問我為什麼不爬起來掛蚊帳。我總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大多都會說睡到一半有點朦朧不想打斷想睡的感覺。

後來有一次，父母又在聽完我抱怨問一樣的話，我忽然說了另一個原因說是掛上蚊帳侷促而且有壓迫感。兩者大概「相輔相成」吧，由綿線編成一個個細網眼的蚊帳，通風不好，在蚊帳裏會覺得呼吸沒有平時暢順。另外長長的蚊帳垂下，又有大段尾巴塞在床上，無論視覺還是觸覺上都壓縮我的空間。一直睡「下格」的我，即使「上格」的床板在面前伸手可及我都不覺得壓迫、擠擁，一個小小的、明明是「保護」我的蚊帳卻輕易破壞了這個「舒適圈」。

想了很久，我覺得大概是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代表着自由吧。

這陣子我在飲料店做兼職。一天，頂着不算大的太陽，手上提着七杯飲品。走了一會，手開始覺得有點酸、麻，背上漸漸滲出汗珠。走一小段路，明明走着平常也會走的路，總覺得與平常完全不一樣，路程變得異常地長。

一個人在途上默默走，思緒左搭右搭。

抬頭看看四周，每幢大廈都有窗，就像與生俱來的一部份。窗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工作的店鋪，店面是開放式，半個人高的櫃枱外就是行人道。資歷比較高的同事說我常常望着店外發呆，問我有什麼好看，調侃的問我是不是看到美女。

想起前一天和父親聊天，說這份的兼職。父親說因為我願意送外賣所以才會高一點人工。我不明白為什麼，送外賣很好啊，可以外出走走。父親說了幾個原因，我還是沒能了解。那時候走在街上，手酸、流汗，我的心情還是很愉快，大概因為不用困在店裏，享受有限的自由。

我又想起今年做書展兼職的時候，正職朋友說遇上幾年前的兼職同事。朋友說那位舊同事不再做書展是因為一整天（書展開多久，我們就要做多久）要困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室內，大半天接觸不到半絲陽光，外面是明是暗都不知道的，實在受不了。大概因為環境闊敞，我又喜歡書，所以覺得沒什麼。後來，我想，自己平常老半天呆在電腦前，自願被困小小的房間之中。興趣又是創作、看書。到底自己是不是不太追求外在世界，可以接受「受困」呢？

回到店內，我繼續站在前枱，一邊看着那片沒有被窗阻隔，被高樓大廈切得缺角的天空、那一成不變的景色，一邊期待着店內的外送電話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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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寫的時候是2018年9月尾。現在才貼上來是因為覺得寫得好，留起來參加2019年的比賽，當然現在就戰敗而歸了。

當時覺得寫得好，找了不少朋友來給意見，意見什麼都，有不明主旨是什麼的，也有覺得寫得好的。嘛，我也不知道。

多提一件事，收尾的時候，有想過寫類似「當個快樂的外賣仔」 。（有點周星馳的味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