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雀臺: 在寒冷的兩天看雪（下）

在寒冷的兩天看雪（下）

書接上回。（上回是三月，實際看雪的時間是一月，現在隔了足足半年，在夏天寫下雪，希望大家看着會比較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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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上大屯山，我好奇問的士司機為什麼七星山沒有雪明明海拔比較高。司機說，因為七星山比較難走，大屯山的話車能到比較高的位置。

因為司機這樣說，也因為我沒有爬到山頂，所以你大概也能猜到我想做什麼。

不知道朋友是猜到我想做什麼，還是我有講出來，朋友說如果我要上七星山要叫上他們，因為一個人太危險了。

另一天，我起床了，朋友還沒起床。這是很正常的，一來他們上了兩次大屯山，體力消耗大。二來，他們應該平常就下午才起床。

我吃完早（午）餐後，就出發，乘車到七星山步首入口旁的冷水坑泡腳（溫）泉。

我一開始真的只是想去泡腳泉泡個腳，頂多到附近走走就離開。

我真的只是想去泡個腳，相信我。

冷水坑泡腳泉，只我之前爬山的時間偶爾發現的。那時候下着雨，走得有點累，發現有個泡腳泉，打算去泡一下，休息一下，暖和一下。

暖和確實只有一下，泉水溫度不高，剛下去還有一點點暖和，但很快就會習慣水溫，當然繼續泡腳也算舒服。

雖然水不夠熱，但這樣冷得山頂結冰的日子，溫差之下應該很棒。

實際泡下去也是如此。

泡着腳，按着手機，把昨天朋友標記我的限時動態用轉發的形式存下來。

之後，抬頭就看七星山。

七星山的山頭被雲霧濃罩，山腰、山腳是棕黃、墨綠、雪白夾雜的植披。

等一下，雪白？

為什麼會有雪白？山腰、山腳的緯度應該不高，而且雪是前一天凌晨下的，經過兩個早晨了，雪還未融嗎？

光是看是不會有答案的，稍微上去看一下好了。

擦好腳，穿回襪，穿好鞋，前往登山口。

2.5

先說一下我身上的裝備。

上身：面巾、薄內衣、保暖內衣、有薄刷毛的外衣、薄羽絨、普通外套（有帽子）、手套

下身：牛仔褲、普通運動鞋

基本上是前一天的減弱版，因為一開始真的沒有打算爬山。

爬到一段路，很快就能確定山下看到的白色，就是雪。

我已經忘記了為什麼我會繼續向上走，而不是確認白色的是雪就回頭。大概我知道雪就在雲霧的彼端。

一路向上爬。

爬愈高，看到愈多雪。在登山口不遠的雪是散落的，薄薄的，半融的。愈爬愈高，雪也變得多、厚實起來。

七星山的路是比大屯山的難走。大屯山的路是大段大段的斜坡，七星山更多的是梯級。

梯級隨着高度上升，表面結了一層冰雪。走的時候要格外小心。

七星山的景觀比較好，往外看，可以清楚看到底下的景物正在遠離，清晰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往上中。大屯山則被山樹所遮蓋，要到較高的觀景台才能清楚看到山下景色。

梯級結了霜，向上走要小心，但不到困難。

可是，不止一組下山的人，向下走時，要蹲下，像是坐滑梯般，一級級慢慢滑落。

當時，我想，我的平衡力頗厲害的，沒有抓地力強的鞋，同時不用像別人一樣放低重心上落。

植物除了被厚厚的白雪覆蓋，有些還結了霜，整條變了冰棒。一條一條的草莖被封在冰裏面。

石頭和告示牌也結霜，彷彿長滿了白色的皮毛。

目標是山頭，但走到有一個位置，我差一點就放棄回頭。

有一條向上的樓梯，我爬不上去。我試了幾次都爬不上去。樓梯表面結了厚厚的冰，是明顯的凸起一大片，每一級都是。我走了幾級就會失平衡，人制向前撲以防向後跌，然後就會往後滑，回到樓梯。屢試不爽。有試過助跑加速，是有爬上了一點，但還是滑下來。有試過壓倒身子用爬的，一樣滑下來。有試過抓點什麼借力上去，可是沒有東西抓，有也是抓不住或是不能借力的東西。

我就站在樓梯底，望着不長的樓梯，覺得樓梯頂，灰白色的路，白色的天無限遠。只能怪自己沒有裝備，沒有抓地力強的冰鞋或是加強抓地力的冰鏈，七星山看雪之旅就只能這樣止於這條樓梯。

我已經忘記了，在絕望的望着樓梯途中，有沒有裝備充足的人輕鬆向上走，有只會更自嘆準備不足更絕望，沒有也足夠絕望。

之後，有一位大哥來到。我之前走的時候也見過這位大哥，留意他的原因是他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拿着白色膠索帶綁在鞋子上。我當時想，這樣當成簡易冰鏈。這樣可以嗎？沒有想到可以這樣做。自己身上沒有類似的東西可以模仿，驚奇完就作罷。

下面這一段記憶有點模糊，也不肯定是不是真的是這樣。

我跟大哥說沒有冰鏈、冰鞋很難爬這一段。

大哥好像說應該可以。

大哥試了一、兩次，跟我一樣滑了下來，我看着大哥鞋子的膠索帶，想：果然還是不行啊。

大哥多試一兩次就上去了。

見大哥上去了，我也多試幾次，好像是有助跑，有努力保持平衡，就上去了。

大哥應該沒有出手幫助。

總之，我上去了。

我們沒有特別說一起走，可能反正目的地一樣，也可能內心都覺得有個伴會安全也安心一點。

我有問大哥綁膠索帶有沒有用。他說差別不大。因此，我放棄向他討索帶。

自有了結伴意思，走前面那個會提醒哪些地方要小心，有時會出手幫助（借力，到某些位置）等。

終於我們到了七星山東峰，山上其中一個高峰。

我和大哥有幫彼此拍照。

東峰上有一個溫度計，氣溫是攝氏零下三度。

沒想過溫度這麼低，而身上的衣服足夠暖。

在東峰的時間是不到五點，在登山口時應該是快四點。（我找照片確認時間，卻發現相機和手機的時間對不起來，記憶中的時間當然也不準，所以文章裏寫時候，看看就好。）

大哥本來想就此回頭。我打算一場來到，不是不到主峰吧。東峰跟主峰高度相差不到20公尺，但主峰立着一根木柱寫台北市第一高峰。總覺得就差那一點。

當然，我不是這樣跟大哥說。我問大哥想不想去主峰。大哥說不太想，因為現在開始下山，也差不多天黑了。

我是想去的，總覺得一個人走有點危險，有點想跟着大哥有個照應。

因為我不是第一次爬七星山，我說東峰和主峰相距不遠。

最後，大哥被我說服了。

11五點多到達主峰。

拍拍照，走走，之後想離開的事。

在主峰可以向前走，在小油坑下山，而且小油坑有硫磺和噴氣孔，不知道在這個天氣看有沒有差別。

當然也可以沿路折返。

主峰算是剛好在兩條路中間。勉強要算，小油坑那邊近一點點。

大哥要沿路回去，因為他是騎機車來的，東西在機車上，也要把機車騎走。

天色漸暗，我有點怕一個走沒有照應。

另外，這個時間下山到兩邊的公車都已經過了末班車，相對而且小油坑比較偏僻。

糾結了一會，考慮安全我決定還是跟大哥原路回頭。

下山時少了拍照，天色已暗，要試要調，有點麻煩，而且某個程度上景色都是已經見的，還是趕路為上。

另外，下山是比較困難的，頸上掛着相機不方便，也有機會撞到相機，因此下山時大部份時間相機都收在背包裏。

剛下山時身體還覺得有點熱，要把外套的拉鏈拉開。後來，可能是已經近晚上，沒有日照，變得拉上拉鏈也覺得冷。

下山時，天色暗得要開着手機的電筒照明。一邊拿着手機照明，一邊下山是挺危險的。

在第5點時，不是還覺得自己很厲害，別人下山要用滑。到自己真實下山時發現，不坐下來用滑的話，會摔死，會「飛」下山。

有很多段梯級路都是如此，不用站着用走，只能坐下來用滑的。可是用滑的也有危險，因為有時候會不斷加速不太停得下來。

另外，好像是天色轉暗，溫度降低，梯級重新結冰，變得更滑。

下山的時候，快六點，天已經黑了。山上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底下城市萬千燈火。

或許是覺得自己算是完成了「壯舉」，或許單純覺得景色很美。大哥對着山下大叫。

我很能明白這種感受，我的心情也很激動，差在只是我不會大叫。

接近登山口，有一對比較年長的夫妻正要上山。他們發現了我們，他們用頭上的燈幫我們照路。

我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再一次跟他們道謝，同時提醒他們說，要小心路滑危險。他們回說，不怕，他們有充足的裝備。

的確，他們有冰鞋，戴着頭燈，穿着登山的厚外衣（好像拿着登山杖），一副專業的樣子。這有戳中我的痛點，魯莽沒有裝備，什麼都沒想就上山。

之後，我們就別過，他們上山，我和大哥下山。

離開山路，一邊和大哥走一邊開始閒聊（在山上都集中走路，很少聊天）。

大哥問我怎樣下山，我好像說已經沒有公車了，但總有方法的。大哥說可惜他沒有另一個頭盔，不然可以載我下山。我說沒關係。

我和大哥就此分別，沒有交換聯絡方式，甚至不知道怎樣稱呼對方。

我前面說總有方法下山和沒關係，不是客套說話，有一部份是真的。是的，五點半就沒有公車了，但下山的方法還有不少，可以嘗試攔截順風車（因為幾個月前很順利的搭過人生第一次順風車，所以覺得不難），就算沒有我也知道怎樣走下山。

我試過不止一次從山腰的社區爬到七星主峰，再乘車回社區。黑夜從登山口走回社區應該沒問題，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爬完下雪的七星山，會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摸黑下山，輕鬆。

拿出手機，才發現昨天一起爬大屯山的朋友找我。我回撥過去。

跟他們道歉說我自己一個上山。對方說，猜到我會這樣做。對方問我現在在哪。我就說，我剛下山，在登山口附近。再重覆一次，我能自己下山，沒問題的。對方有車，決定上來載我下山。

我到亮着末班車已過的公車站坐，抬頭看在黑暗中只剩下輪廓的七星山。

此時，有個伯伯經過，跟我說已經沒有公車了。我說，我知道，朋友會上來載我，我只是坐着等他。

伯伯說，不如他載我下山。

我想了一下說好，反正朋友未出發或剛出發。我打電話給朋友交代情況。

伯伯把東西放到後車廂，又把登山的照片發出去才準備開車。

我問他剛剛上山看雪嗎？他說是，早上看到說七星山還未融雪就整理裝備再過來。

不過，我沒有看到他就是了，可能擦身而過沒有留意。

他問我呢。我說我也是。

就這一身打扮？伯伯一面不可置信的打量我。普通的運動鞋、牛仔褲、普通走在街上的服裝。嗯，對。

伯伯說把我送下山也可以，我說到山腰的社區就可以了，因為行李在朋友家裏。